八十逆旅:陈桥驿自传

陈桥驿,原名陈庆均,男,1923年12月10日出生于浙江绍兴。现为浙江大学地球科学系教授,是我国当代有名的历史地理学家和“郦学”研究非常不错。
陈桥驿先生在郦学研究领域与以绍兴为中心的吴越史地研究方面有精深的造诣,在历史地理学、历史地图学、地方志和地名学研究、城市研究、古都研究以及翻译等方面亦取得卓著成就,相关学术成果对社会各界有广泛的影响。有《淮河流域》、《祖国的河流》、《水经注研究》(一集、二集、三集、四集) 、《郦道元评传》、《郦学札记》、《绍兴地方文献考录》、《浙江灾异简志》、《陈桥驿方志论集》、《吴越文化论丛》、《水经注论丛》等学术专著30余种;主编《中国自然地理?历史自然地理》、《中国七大古都》、《中国历史名城》、《中国都城辞典》、《浙江古今地名词典》等书籍20余种;点校注释《水经注》多种,如武英殿本《水经注》、《水经注疏》、《水经注校释》等;另有点校、今译古籍及外文翻译作品20 余种;并在《中国社会科学》、《地理学报》、《历史研究》、《中国历史地理论丛》、《光明日报》等报刊上发表各类论文数百篇。 青年(14-20岁),普通成人 陈桥驿出身书香门第,祖父为清末举人,孙伏园、陈建功都是他祖父的学生,与蔡元培亦为姻亲,蔡元培为其祖父母寿穴题字,自称“姻愚弟”。
陈桥驿儿时是绍兴的“神童”,在祖父的启蒙下,六岁时便已会背《唐诗三百首》和《大学》、《中庸》。少年时代更是声名卓著,以优异成绩考取绍兴中学公费生。抗日战争爆发后,绍兴沦陷,为读高中随绍兴中学四处辗转。青年时代为了求学只身赴内地,流浪异乡,历经坎坷,之后又投笔从戎,参加青年远征军。
陈桥驿是中国传统古典式教育熏陶下自学成才的典范,在战乱频仍的动荡年代,坚持读《资治通鉴》等中文古籍,背《辞海》、英文字典,自学英文文法,在祖父的指点下开始研究《水经注》,这一切,为其日后著书治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本自传不仅为我们展现了一代历史地理学巨擘非同寻常的成长经历,同时也折射了时代的变迁。陈桥驿记忆力非凡,在自传中细致描述了在其生长过程中出场的众多人物,这些人物跨越不同的地域和阶层,生动地展现了1920年代至1940年代正在经历着剧变的中国的人情风貌,为一幅独特的中国风情画,同时也揭示了人的命运在时代巨变下的不可捉摸。     夏 记得生母教过我:“清明吃艾饺,立夏吃樱桃。”艾饺在清明是必吃的,因为上坟船里有这种点心,立夏吃樱桃就较难保证,不过我父亲每晚从钱庄回家,总能多少买回一点应应景。在立夏这一天,我家的例行节日活动是用抬秤称人。在后退堂门框上架一杆抬秤(绍兴人叫杠秤),下挂一只大箩筐,让每人都称一称有多少斤。夏季就从此开始了。 不过夏季值得回忆的还是端午节,这天一早就有叫卖菖蒲和艾叶的小贩沿街设摊和挨户求售。各家门框上和床前都要插上此物,床上并贴起一副红纸小对联:“艾叶为旗招来吉庆,菖蒲作剑斩尽妖魔。”每个门框上则贴一条红纸,上书:“姜太公神位在此,百无忌,诸邪回避。”有的人家还有另一副对联:“五月午时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 端午节实在是一个夏令卫生节,一个春天下来,绍兴人每家都吃过许多竹笋和蚕豆(绍兴人叫罗汉豆),笋壳和豆壳都堆晒在庭院里,就在这天拿来作为烟薰的材料,把它们放在冬季取暖的火炉里,每个房间里角角落落地薰,有的还要撒上一些雄黄,实际上起了消毒和杀灭蚊蝇的作用。 对于孩子们来说,端午节的吸引力之一是挂香袋。家长们事前要用彩色绸布缝制如老虎、鸡心、葫芦之类的小小装饰,内装从中药铺购来的香料,用丝线挂在孩子身上,说可以“避邪祟”。 这个节日的优选乐趣在于“五黄”,即雄黄、黄鱼、黄鳝、黄瓜、黄梅。这一天要吃雄黄烧酒(白酒),并用它在孩子脑门上写一个“王”字。其他四黄,也是家家必吃之物。虽然“五黄”并非佳肴美食,价钱也便宜,例如黄鱼,当时只卖两毛多钱一斤(2001年去舟山开会,那里的一位领导告诉我,野生黄鱼现在每斤要一千元。市场上的黄鱼都是人工养殖的,没有黄鱼的风味),不过由于这类事,这一天全家既忙碌,又热闹,特别是对于孩子们,这实在是整个夏季很饶有兴趣的节日。 对于绍兴来说,这一天还有一个特殊节目,绍兴虽然是水乡,但并不流行龙舟竞渡,而是上府山(龙山)“看蜒蚰螺”。这天午前,许多人竞登府山,我家就打开楼上北窗看这种热闹的场景。当时府山上少有树木,许多人在望海亭及其以东的山岗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小贩们也纷纷上山做生意,在我家北窗可以听到各种叫卖声。“蜒蚰螺”在绍兴话中就是蜗牛,到底为什么在这一天登府山,到底看了什么“蜒蚰螺”,说法不一,都是不经之谈。很流行的说法是,不少人由于登山奔走花力气,上山后就脱掉衣服打赤膊,这就是“蜒蚰螺”,意即蜗牛出壳。假使真的如此,则其俗实在不登大雅之堂。但我的孩提时代,每年都能在家里看一次“看蜒蚰螺”的人,也算是一种乐趣。 端午以后便渐入盛夏,其间没有什么快乐的节日,值得回忆的是在大明堂(正厅外的大天井)中纳凉。太阳落山时,先请嬷嬷在旁边井上汲水泼上几桶,以消石板道上的暑气,晚餐以后,祖父坐在藤椅上,我坐在小纺花椅(一种竹制小椅)或木条凳(绍兴人称为长凳)上,可能还有我的堂兄弟姊妹。祖父有说不完的故事,其中后来知道有的出自《水经注》,我在1980年代写了《我读水经注的经历》(原载《书林》,收入于我的《水经注研究》一集,天津古籍出版社,1985年)一文,曾经详叙其事。但其他还有大量故事,包含了许多学问。当时有很多不理解,但后来回忆仍感得益甚多。从小学到初中,多少个暑期,他在纳凉中所给予我的,实在无法计量。有不少篇文章,如前后《出师表》、《赤壁赋》、《滕王阁序》、《陈情表》等等,都是在纳凉时随着他的吟诵而背熟的,所以我虽没有像念“四书五经”和《唐诗三百首》一样地专门念过《古文观止》,但此书中的许多文章我至今尚能背诵。此外还有许多国学知识,例如什么是《二十四史》,《资治通鉴》是怎样修成的,《康熙字典》和《佩文韵府》是怎样来的(他对这两部书十分熟习)等等,又如用沈约“天子圣哲”的掌故和《康熙字典》卷首“平声平道莫低昂”一诗教我区别每个字的平仄之类,以后对我都毕生有用。 至今我闭目凝神,还可以清晰地回忆他在纳凉中的形象。与白天为我讲课时不同,白天是严肃的,晚上却是轻松的。他手执芭蕉扇,闭上眼睛,有时背经书:“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有时念古文:“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有时则念唐诗:“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无论为人为学,我一生得之于他的实多。他不仅饱学,而且为人方正俭朴,虽然因曾祖父的“长毛”而受累,但毕生宁静澹泊,一直受到社会的尊重。可惜晚年受日军侵略之害,珍贵藏书在移存中全部丧失(他至死不知此事),去世时,绍兴已经沦陷,我又正在嵊县念书,所以房中的一般藏书也散佚殆尽,言念及此,能不怆然? P2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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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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