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G时代:人类步入低欲望社会

过去,社会生产活动由所有人参与,否则社会就没有能力来养活众多人口,如今这个时代正在过去,社会生产活动正变得高度集中,由少数人来完成,这一趋势正在加快,速度甚至超过我们的想象。
人类历史上的信息革命,后一次到来的时间都比前一次大大缩短。第一次信息革命,语言的出现,距今已有百万年;第二次信息革命,文字的发明,距今约有5000年;第三次信息革命,纸和印刷术的发明,距今不过3000年;第四次信息革命,无线电的发明和广泛使用,至今不过300年;第五次信息革命,电视的发明和使用,更是不过百年;第六次信息革命,互联网的出现,距今只有60年。

工业革命的出现,让人类的物质财富进入一个高速度发展的时期,物理距离变短了,时间变快了。尤其是大量用于提升产量和劳动

效率的机器被发明出来,使得人类对粮食、钢铁、能源的占有高速提升。比如:汽车、飞机、轮船等拥有较高速度的交通工具被发明出来,广泛用于交通;拖拉机、收割机、脱粒机、烘干机、播种机等机械被用于大规模的农业生产;化肥、农药、除草剂等被用于农业耕作,加上科学选种、育种、改良,使农产品的产量大大增加。

很显然,工业革命极大地增加了社会财富,而5G之后的智能社会则会让社会财富的增长达到更加惊人的程度。人类社会赖以生存的基础是农业,很长时间以来,人们一直认为农业很难实现大机器生产,很难进行工业化改造。但事实是,工业化的力量如今已经进入农业生产。2017年,我曾经去北大荒调研,1947年之前,北大荒基本上是一片荒地,20世纪50-60年代进行了多轮开发,今天的北大荒已经可以生产供1.2亿人吃的粮食,其中98%是商品粮,也就是说本地人只消耗很少的粮食就可以生产出大量的产品。在当地,一万亩一块的地有千块之多,优选育种和大机械生产已经成为现实,土地上只有少量的农民进行机械操作。20世纪50年代,一亩地的水稻产量只有300公斤,今天亩产1000公斤成为常态。而机器化作业,让生产过程中的消耗也大大降低。

未来,智能化技术的介入,将进一步提高人类粮食的产量。几千年来,粮食生产主要靠天吃饭,人们对于天气无法预测,对天气的抵抗能力比较差,对土地的了解也很少。在智能化时代,人类不仅可以预测天气,还能根据生产的需要对天气进行有效干预。在粮食生产过程中,以前无法解决的难题也可以通过机器来实现,比如以前碰到阴雨天气,大量的粮食会发芽、霉变,今后完全可以通过大型烘干设备进行烘干和存储。

在智能化时代,每一块土地在耕作前都能做到科学监控和管理,如土地的温度、含水量、微量元素、土地肥沃度都能得到有效的监测,然后进行有针对性的分析,按照实际需要进行施肥,以保证粮食生产的最佳条件,再辅以优选育种、基因改造,粮食产量和生产效率会大大提高。

不仅是粮食,蔬菜的种植也会进入工业化时代。过去,蔬菜最初是在边角地块按照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种植,后来逐渐转向大田生产,如今大棚开始成为蔬菜生产的主要形式。未来,蔬菜种植会被标准化的厂房所取代,到时蔬菜将根据市场需要进行定制化生产,厂房里的温度、光照、湿度可以自行调节,使其满足蔬菜生长的最佳状态。基肥、各种微量元素的含量可根据蔬菜的需要进行配比调整。在这种蔬菜工厂中,不会出现病虫害,所以不需要使用农药,安全性提升,生产速度加快,品质也会大幅提高。

可以预见,养殖也会走向工厂化。以鱼类为例,鲥鱼是一种必须生活在活水中的洄游鱼,人工养殖难度极大。如果是智能工厂化养殖,可以通过模拟鲥鱼的生活环境进行育苗,再模拟鲥鱼的生活环境建立洄流,从而大规模养殖这一珍稀品种。

如今,绝大多数国家对于食物的基本需求已经解决,正逐步朝着高品质、更安全的方向发展。随着智能时代的到来,粮食问题将得到更好的解决,进行粮食生产的人口也会急剧减少。未来50年,农民这个职业会逐渐衰落,传统意义上的农民将不复存在,农民的工作将会逐步由农工所替代。在此过程中,还会伴随着乡村的减少直至消失。而社会的转型,也会促使大量的农民进入城市,农工在总人口中的占比会越来越低,粮食生产与经营只需要极少的人负责,从种子、种植、收割到销售,大资本都会参与其中,形成一个高效率的体系。

后5G时代,智能化也会让工业生产的效率更高,变得更加体系化,产业工人会大幅减少,最为典型的表现是在电子产品制造领域。
全世界曾经有数百家做手机的企业,今天已经收缩到几十家,而且主要集中在中国,每个企业无论是品牌,还是代工,都非常集中。目前,由于智能化水平越来越高,生产线上的工人越来越少。2015年,华为松山湖生产基地一条生产线有128名工人,2017年减少到28人,2018年更是减少到19人。

从产业集中度来看,全世界使用的手机,大多数都来自几个工厂,不仅整机逐渐集中,配件也向少数企业集中,而最底层的芯片,能做设计和封装、测试的企业寥寥无几。其中,最基础的光刻机,能够生产的企业只有几家。几家、十几家企业生产的产品,可以供全球几十亿人口使用,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至于其他企业,因为效率等多方面的问题,完全失去了同台竞争的能力。

5G之后的工业生产,智能化的进程会大大加快,“智能”二字将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以空调为例,传统功能很简单,能提供制冷或加热即可满足日常需求。随着技术的发展,后来加入了除湿、节能等功能,但这些能力都是独立的,空调只要具备这些功能,都可以使用。未来的智能化时代,会将产品变成一个服务系统,同一个品牌或同一平台的产品,除了空调之外,还会有空气净化器、除湿器、加湿器、暖气,这些产品都和具备环境监测功能的仪器相联,在充分分析环境的情况下,进行智能化决策,满足多种需求。届时,如果企业生产的空调产品功能太单一,用户体验会大大降低,而有能力提供丰富服务的企业,只能是少数。对一个国家来说,生产相同产品的平台不会太多,众多的小企业将失去竞争机会。

社会服务业也会在智能化时代发生巨大变化,对服务人员的需求势必会减少。零售业曾经是最庞大、最细分的行业之一,它需要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参与零售活动的有不计其数的小店和摊贩。此后,大工业时代的超级市场挤压了大部分小店的生存空间。

而在智能化时代,电子商务尤其是移动电子商务流行,几家庞大的平台取代很多普通小店,无人售货、电子支付、无人机和无人货车进入销售的各个环节,商品的运输更加多样化,还可以在约定时间送货。这样的系统一旦建立起来,曾经庞大而分散的零售业会被集中起来,从采购、配送、分装到最后送至用户手中,智能化会让效率大幅提高,运营商的成本会大为降低,过去随处可见的大量从业者会逐渐退出这个行业。

智能化也会让酒店服务、餐厅服务等大量采用机器人来完成,对于标准的冲咖啡、清理桌子等工作,机器人很快就能驾轻就熟,这些领域的员工也将退出。

总之,过去人们一直期盼的物质极大丰富,到来的速度可能会超出我们的预期,而导致这一结果的根本力量就是人工智能。

低欲望社会让按需分配成为可能
较长时间以来,人们对于按需分配是充满疑虑的,因为即便物质极大丰富,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按需分配是不是每个人要住一套别墅,要配一辆保时捷?其实,这种分配是不可能满足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也认为按需分配以人的需要作为劳动产品分配的唯一根据,而不是随意满足所有人的任何欲望。更为重要的是,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普通人获得物质并不太困难,人类会迎来一个低欲望的社会。

欲望是一种动物本能,是由需求引起的渴望,是在需求的前提下,对于满足的向往。产生欲望的最大动力是短缺,这是人性最原始的本能之一。在人的心里,某种东西很希望得到却得不到,才能刺激欲望。如果想什么有什么,想得到就能得到,或是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就能得到,就很难让人产生欲望。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人对于物质的欲望很高,因为人们自幼挨过饿,对于饥饿有本能的恐惧,而改革开放之后,面对外部世界,人们存在一定的心理落差,对物质的渴求在内心形成强烈的冲动。对于这一代人而言,他们当时很难理解低欲望,这也说明了欲望是因短缺、差距造成的势能。

在物质短缺时代,人们对于物质占有有较高的需求。比如,鸡蛋需要凭票供应,人们不但会把可以凭票购买的鸡蛋都买回来,而且还会尽可能多地囤积鸡蛋。此后,随着经济搞活,物质不断丰富,对鸡蛋的需求能够完全满足,鸡蛋随时可以买到,大家反而不会购买更多的鸡蛋,只会吃多少买多少,因为那种焦虑感消失了。
欲望的高低与物质的满足程度成反比,越短缺,越容易产生欲望,而容易得到满足,欲望就会大幅降低,因此,可以预见未来将进入一个低欲望的社会。

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人们获得基本生活用品不再那么困难,人类社会将开始面对低欲望的考验。在经济较为发达的国家和地区,

如北欧、日本等,低欲望正成为新的问题。
通常来说,低欲望社会具有三个基本特征:
(1)少子化。不生孩子是低欲望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过去,多子多福、养儿防老的观念深入人心,生孩子是家族兴旺、老年生活更有保障的观念推动着人类繁衍。如今,不愿意生孩子的人开始增多,这是由两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方面是生孩子、养孩子的成本太高,父母付出较多,承担的压力也大,对很多家庭而言,多生一个孩子会造成幸福指数下降,生活品质受到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只生一个孩子,甚至不愿意生孩子成为很多生育适龄者的选择。另一方面,社会保障体系日趋完善,年老后,不需要孩子照顾,可以通过养老院及其他社会养老机构安度晚年。

少子化正在成为发达国家面临的一大问题,在北欧、日本等上世纪70-80年代就已进入发达阶段的经济体,这个问题越来越明显。如今,中国也逐步进入少子化的状态。

(2)社会固化。社会固化也是低欲望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长期的政治和经济稳定,社会就会逐渐走向固化。底层群体要进入社会主流,投入成本高,普通人向上流动的机会越来越少,拼搏的动力就会减弱。阶层固化最大的问题出现在教育上,高层次人群不仅掌握了较多的资源,经济基础雄厚,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子女的教育投入上远远超过了其他阶层,这会造成高层次人群得到更好的教育机会和资源,而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得不到较好的教育资源和发展机会,从而打击他们向上发展的进取心。换句话说,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一旦整个社会失去蓬勃向上的朝气,就会失去创新精神,看起来像死水一潭。

社会固化在世界多国已经出现,中国虽然目前还没有发展到这个阶段,但这个现象值得警惕,应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3)啃老族盛行。当基本生活得到满足之后,一些人会失去上进心和斗志,又没有生活不下去的压力,于是开始退回到内心世界,不愿去面对过于激烈的竞争,不工作,不结婚,不生育,只依靠父母生存。如今,这种现象在社会福利较好、人情关系淡漠的社会已经出现。随着社会发展速度越来越快,这种人已经在事实上失去了参与社会竞争的基本能力,只能依靠社会福利生活,而较好的社会福利也能接受并容忍此类人群存在。
高福利社会为失去上进心的人提供了生存保障,同时随着技术快速进步,大量的普通工作完全可能用机器人来代替,对一些人而言,社会已经不需要他们工作,或是他们工作创造的价值不大,社会也有能力可以养活他们。

今天,在北欧、瑞士、日本等发达国家和地区,低欲望社会特征日渐明显,社会精英和普通民众两极分化,其中普通民众正在失去上进心,社会上升的通道变窄,而社会生存压力也不大。在物质基本需求方面,一定程度上正在接近按需分配。很多人不再关心技术、发明、制造与生产,也不再寻求新的发展机会,而是把精力转向体育运动、游戏、娱乐,玩乐成为生活中重要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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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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