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笔记小说集《笑史》

《古今谭概》又名《古今笑史》、《古今笑》、《谈概》,是由明朝小说家冯梦龙写的笔记小说集。内容大多是历代的典故,如“州官放火”。

全书分为三十六部即三十六类,依次为:《迂腐部》、《怪诞部》、《痴绝部》、《专愚部》、《谬误部》、无术部》、《苦海部》、《不韵部》、《癖嗜部》、《越情部》、《佻达部》、《矜嫚部》、《贫俭部》、《汰侈部》、贪秽部》、《鸷忍部》、《容悦部》、《颜甲部》、《闺诫部》、《委蜕部》、《谲知部》、《儇弄部》、《机警部》酬嘲部》、《塞语部》、《雅浪部》、《文戏部》、《巧言部》、《谈资部》、《微词部》、《口碑部》、《灵迹部》《荒唐部》、《妖异部》、《非族部》、《杂志部》。


目录
叙谭概题《古今笑》
古今笑史序自叙
迂腐部第一怪诞部第二
痴绝部第三专愚部第四
谬误部第五无术部第六
苦海部第七不韵部第八
癖嗜部第九越情部第十
佻达部第十一矜嫚部第十二
贫俭部第十三汰侈部第十四
贪秽部第十五鸷忍部第十六
容悦部第十七颜甲部第十八
闺诫部第十九委蜕部第二十
谲智部第二十一儇弄部第二十二
机警部第二十三酬嘲部第二十四
塞语部第二十五雅浪部第二十六
文戏部第二十七巧言部第二十八
谈资部第二十九微词部第三十
口碑部第三十一灵迹部第三十二
荒唐部第三十三妖异部第三十四
非族部第三十五杂志部第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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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輓世牧民者,知百姓是何物?衡文者,知文章是何物?掌铨者,又知人才是何物?天下之不为叶义问者鲜矣!
史思明诗
《芝田录》:史思明以樱桃寄其子,作诗云:“樱桃一篮子,半青一半黄,一半与怀王,一半与周贽。”群巨请日:“圣作诚高妙,但以‘一半与周贽’之句移在上,于韵更为稳叶。”思明怒曰:“我儿岂可使居周贽之下!”
思明长驱至永宁,为子朝义所杀。思明曰:“尔杀我太早。禄山尚得至东都,而尔何亟也?”朝义,即伪封怀王者。

党进读书
党进不识一字。朝廷遣防秋,陛辞,故事例有敷陈。进把笏前跪,移时不能道一字,忽仰天颜厉声曰:“朕闻上古,其风朴略,愿官家好将息!”侍卫掩口。后左右问曰:“太尉何故念此二语?”党曰:“要官家知我读书。”
只为“宰相须用读书人”一语所误。

邑丞通文
某邑一丞,素不知文,而强效颦作文语。其大令病起,自怜消瘦,丞曰:“堂翁深情厚貌,如何得瘦!”又侍大令饮,而大令将赴别席,辞去。丞曰:“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县令修后堂,颇华整。丞趋而进曰:“山节藻棁,何如其智也!”一日,县治捕强盗数人,令严刑讯鞫,盗哀号殊苦。丞从傍抚掌笑曰;“恶人自有恶人磨!”
《笑林》评云:不识一丁人,转喉触讳如此。令大能容耐。正是“识性可与同居”。
(明有书名曰“笑林评”,见天一出版社影印本,与此大同小异(电子书页),疑当作笑林评。原文为:
某邑一丞素不知文、而强效颦作文语、其大令病起、自怜消瘦、丞曰、堂翁深情厚貌如何得瘦、又侍大令饮、而大令将赴别席、辞去、丞曰、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县令修后堂、颇华整、丞趋而进曰、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一日,县治捕强盗数人、令严刑讯鞠、盗哀号殊苦、丞从傍抚掌笑曰、恶人自有恶人磨、信乎不识一丁人,转喉触讳如此。令大能容耐、正是识性可与同居)

中官通文
嘉佑、治平间,有中官杜渐者,好与举子同游,学文谈,不悉是非。居扬州,凡答亲旧书,若此事甚大,必曰“兹务孔洪”,如此甚多。苏子瞻过维扬,苏子容为守,杜在坐。子容少怠,杜遽曰:“相公何故溘然?”其后子瞻与同会,问典客曰:“为谁?”对曰:“杜供奉。”子瞻曰:“今日不敢睡,直是怕那溘然。”
乙未后,时艺陡新,一后学苦心为课,字字推敲,易“常谓”字曰“恒谭”,易“何言之”曰“曷谈旃”,一时传笑。
时有一权珰,与缙绅次。诸缙绅方剧谈,而珰者不能置一语,仰见屋上烟笼葱起,谬曰:“焉用佞!”众闻之,疑珰者诮己。及移时,复仰视曰:“烟太佞!”四座大笑,疑遂释。
俚语有习而不察者,如劝人莫动气,则曰“君子不器”,自谦未曾周备,则曰“周而不比”;赞人话好,则曰“巧言令色”;贺人功名,则曰“侥幸”。俱可笑。
《广记》有内大臣学作别纸言语。凤翔节度使寄柴数车,回书谢云:“蒙惠‘也愚’若干。”

中官出对
《耳谭》:太监府有历事监生,遇大比,亦是本监考取,类送乡试。一珰不深书义,曰:“今不必作文论,只一对佳者,便取。”因出对云;“子路乘肥马。”诸生俯首匿笑。一黠者对云:“尧舜骑病猪。”珰大称善。
阉人主文事,故可笑,不必对也。王振用事时,台中有疏,请振判国子监,如唐鱼朝恩故事者,更可笑。
史学
《王莽传》赞云:“紫色蛙声,余氛闰位。”谓以伪乱真也。颜之推共人言及莽状,一俊士自许史学,名价甚高,乃云:“王莽非直鸱目虎吻,亦且紫色蛙声。”

强作解字
会稽朱某以贩茶鬻官,皆呼为“茶官”,素不学。偶于姻家遇词客,印证今古,谈及宣尼,击节曰:“据如此说,是一才子矣!”又言冯妇,则曰:“果是当时一美妇人,予闻久矣!”近临溪人姚京,与村学究孙一经夏日纳凉。顷之云翳。孙曰:“必有大风。”姚诘之,曰:“夏云多奇风。”闻者肠断。
庆元间,有士人姜夔上书,乞正奉常雅乐。诏赴太常同寺官校正。乐师赍出大乐,首见锦瑟,指问何乐。众方讶其正乐不识乐器,既知为瑟,乃令乐师曰:“弹之。”师曰:“语云‘鼓瑟希’,未闻弹之。”众官咸笑而散,其议遂寝。

《公羊传》
《广记》:有甲欲谒见邑宰,问左右曰:“令何所好?”或语曰:“好《公羊传》。”后入见,令问“君读何书?”答曰:“唯业《公羊传》。”试问:“谁杀陈他者?”甲良久对曰:“平生实不杀陈他。”令知谬误,因复戏之曰:“君不杀陈他,谓是谁杀?”于是大怖,徒跣走出。人问其故,乃大语曰:“见明府,便以死事见访,后直不敢复来,遇赦当出耳。”
近有村翁,炫儿聪明,习《春秋经》者。或问云:“读过《左传》否?”答曰:“《左传》未知,但闻其已读‘右传’矣”。盖《大学》有“右传之几章”句。儿鲁甚,朝夕温诵,翁所习闻也。
芝麻《通鉴》
吴人韦政,腹枵然,好谈诗书,语常不继。或嘲之曰:“此非出芝麻《通鉴》上乎?”盖吴人好以芝麻点茶,市中卖者,以零残《通鉴》裹包。一人频买芝麻,积至数页,而以零残语掉舌。人间始末,辄穷曰:“我家芝麻《通鉴》上止此耳。”
《韵府群玉》秀才还只好趁夜航船,况芝麻《通鉴》乎?

祭文策问
《谑浪》云:黄陂季生无学,好弄笔。求人文稿曰“文犒”,见耒耜曰“来报”,见唾咳曰“垂亥”,每于尺犊中用“呵呵”,称医家曰“国首”,简亵曰“简艺”,租粮曰“相量”,写人号下又加“尊号失记”,写过己名,又书“名具别幅”。此等不可胜数,传为笑谈。一日母死,托邑人段祺作堂祭文。段代为言曰:“某年月日,儿某举亡母柩,就封某山,某不敢索文犒于人,谨写某胸中所有而言曰:呜呼!躬秉来报,二十余年,垂亥不闻,又经一年。人皆呵呵,我泪如泉,方母病剧,国首难寻。仓忙举事,简艺殊深。大荒之后,相量少足。诸亲俱在,无人不哭。尊号失记,母心如烛。各有姓名,具在别幅。”
必是此篇祭文先堂方解,非戏笔也。
钱塘叶生少学识。有假作叶策题问云:“《孝经》一序,义亦难明,且如‘韦昭王’是何代之主?‘先儒领’是何处之山?孔子之志四时常有也,何以独言‘我志在春’?孔子之孝四时常行也,何以独言‘秋行在孝’?既曰‘夫子殁’,而又何以‘鲤趋而过庭’?”
乃知党进背得二句,亦算亏他。

袭旧
唐阳滔在中书,文皆抄袭。时命制敕甚急,而令史持库钥他适,苦无旧本检阅,乃斫窗跃入得之。时号为“斫窗舍人”。
观斫窗辛苦,方知近来怀挟“绳头本儿”之贵。
桓帝时,有辟公府椽者,倩人作奏记。人不为作,因语曰:“梁国葛龚先作记文可用。”遂从人言誊写,不去龚名姓。府公大惊,罢归。时人语曰:“作奏虽工,宜去葛龚。”
若再抄几遍,名姓当累累矣。

改制词
唐玄宗尝器重苏颋,欲倚以为相,秘密不欲令左右知。迨夜艾,乃令草诏,访于侍臣曰:“外庭谁直宿?”命秉烛召来。至则中书舍人萧嵩。上即以颋姓名授嵩,令草制书。既成,词中有“国之瓌宝“。上寻绎三四,谓嵩曰:“颋,瓌之子。朕不欲斥其父名,卿为刊削之。”上仍令撤帐中屏风与嵩。嵩惭惧流汗,笔不能下者久之。上以嵩抒思移时,必当精密,不觉前席以观。唯改曰“国之珍宝”,他无更易。嵩既退,上掷其草于地曰:“虚有其表耳!”
判鸟翎
唐灵昌尉梁士会,官科鸟翎,里正不送,举牒判曰:“官唤鸟翎,何物里正,不送鸟翎?”佐使曰:“公大好判,但‘鸟翎’太多。”会改曰:“官唤鸟翎,何物里正,不送雁翅?”闻者笑之。

朱巩一联
南唐元宗会群臣赋诗。学士朱巩短于韵语,竟日不能终篇,止进一联,又极鄙俚,乃自炫曰:“好物不在多。”

约法三章
魏长齐雅有体量,而才学非所经。初宦当出,虞存嘲之曰:“与卿约法三章:读者死,文笔者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

苦海部第七
子犹曰:“昔郑光业兄弟,遇人献词,句有可嗤者,辄投一巨皮箧中,号曰“苦海”,宴会则取视,以资谐戏。夫为词而足以资人之谐戏,此词便是天地间一种少不得语,犹胜于尘腐蹈袭,如杨升庵所谓“虽布帛菽粟,陈陈相因,不可衣食”也。故余喜而采之。而古诗之病经人指摘者,亦附入之,又以见巨皮箱中,人人有份,莫要轻易便张口笑人也。集《苦海》第七。

采石诗
采石江头,李太白墓在焉。往来诗人题咏殆遍。有客书一绝云:“采石江边一抔土,李白诗名耀千古。来的去的写两行,鲁般门前掉大斧。”

同东集
《悦生堂随抄》云:吴僧法海好作恶诗,萃成帙,刘从事为序。刘序云:“师虽习西方之教,颇同东鲁之风,因题曰《同东集》。长于譬喻,动有风骚,昔唐小杜既为老杜之次,今师又在小杜之下。”一说,东坡题佛印象亦有“大杜、小杜”语,疑即此误。

盘门诗伯
万历初,苏州盘门外昆弟二人,忘其姓,一号兰溪,一号兰洲,争以恶诗唱和,高自矜许。或作诗嘲之曰:“盘门城外两诗伯,兰溪兰洲同一脉。胸中全无半卷书,纸上空污数行墨。浣花溪头杜少陵,浔阳江口李太白。二公阴灵犹未散,终日在天寻霹雳。有朝头上咶声能,吴语,犹云“响一声”也。打杀两个直娘贼。”

自诧才华
《广记》:北齐并州有士族,好为可笑诗赋,轻蔑邢、魏诸公。众共嘲弄,虚相称赞,必击牛漉酒延之。妻知其妄,屡用泣谏。其人叹曰:“才华不为妻子所容,何况行路!”

阳俊之
阳俊之多作五言歌,词荡而拙,世俗流传,名为“阳五伴侣”,写卖不绝。俊之遇于市,言其字误,取而改之。卖者曰:“阳五,古之贤人。君何所知,轻敢议论!”俊之大喜,自言“有集十卷。虽家兄亦不知吾是才士”。

崔泰之
唐黄门崔泰之哭特进李峤诗曰:“台阁神仙地,衣冠君子乡。昨朝犹对坐,今日忽云亡。魂随司命鬼,魄逐见阎王。此时罢欢笑,无复向朝堂。”谓人曰:“作诗须有此真味。”

卢延让
卢延让业诗,二十五举方登第。卷中有“狐冲官道过,狗触店门开”之句,张濬每称赏之。又有“贼猫临鼠穴,馋犬舐鱼砧”,为成汭所赏。“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为王建所赏。卢谓人曰:“平生谒尽公卿,不意得力于狐狗猫鼠!”

包贺
进士包贺作诗多粗鄙之句,如“苦竹笋抽青橛子,石榴树挂小瓶儿”,又“雾是山巾子,船为水靸鞋”,又“棹摇船掠鬓,风动水捶胸”,俱可笑。世传逸诗云:“窗下有时留客宿,斋中无事伴僧眠”,号曰“自落便宜诗”。

高敖曹
高敖曹尝为杂诗三首。其一:“冢子地握槊,星宿天围棋。开坛瓮张口,卷席床剥皮。”其二:“相送重相送,相送至桥头。培堆两眼泪,难按满胸愁。”其三:“桃生毛弹子,瓠长棒槌儿。墙欹壁凸肚,河冻水生皮。”

权龙襄
唐左卫将军权龙襄,性褊急,常自矜能诗。通天年中,为沧州刺史。初到,乃为诗呈州官曰:“遥看沧海城,杨柳郁青青。中央一群汉,聚坐打杯觥。”诸公谢曰:“公有逸才!”襄曰:“不敢,趁韵而已。”又为《喜雨》诗曰:“暗去也没雨,明来也没云。日头赫赤出,地上绿氤氲。”又《皇太子宴夏日赋》诗:“严霜白浩浩,明月赤团团。”太子援笔为赞曰:“龙襄才子,秦州人士。明月昼耀,严霜夏起。如此诗章,趁韵而已!”襄以张易之事出为容山府折冲,后追入,献诗曰:“无事向容山,今日向东都。陛下敕进来,今作右金吾。”上大笑,每呼为权学士,凡与诸学士赋诗,辄令与焉。
龙襄又《秋日述怀》曰:“檐前飞七百,雪白后园强。饱食房里侧,家粪集野蜋。”参军不晓,请释。襄曰:“鹞于檐前飞,值七百文。洗衫挂后园,干白如雪。饱食房中侧卧,闻家中粪堆,集得野泽蜣蜋。”谈者嗤之。

宋宗子
哲宗朝,有宗子好为诗,而鄙俚可笑。尝作《即事》诗云:“日暖看三织,风高斗两厢。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泼听琵琶凤,馒抛接建章。归来屋里坐,打杀又何妨?”人问其诗意。答曰:“始见三蜘蛛织网于檐前,又见二雀斗于两厢廊。有死蛙翻腹,似‘出’字,死蚓如‘之’字。方吃泼饭,闻邻家作《凤栖梧》。食馒头未毕,阍人报建安章秀才上谒。接章既归,见内门上画钟馗击小鬼,故云‘打死又何妨’。”哲宗方欲灼艾,有小内侍诵此诗,笑极,遂罢灸。
相传《登厕》诗有“板侧尿流急,坑深粪落迟”,句法似此。

雪诗
唐人有张打油,作《雪》诗云:“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陆诗伯《雪》诗云:“大雪洋洋下,柴米都长价。板凳当柴烧,吓得床儿怕。”又云:“玉皇大帝卖私盐,一个苏州拖面煎。”又云:“不闻天上打罗橱,满地纷纷都是面。”又云:“昨夜玉皇哀诏到,万里江山都带孝。”
陆诗伯曾咏枇杷树云:“一株枇杷树,两个大丫叉。”后韵未成,吴匏庵请续之,曰:“未结黄金果,先开白玉花。”陆摇首曰:“殊脂粉气!”

李廷彦
李廷彦献百韵诗于上官,中云:“舍弟江南没,家兄塞北亡。”上官恻然,曰:“君家凶祸,一至于此!”廷彦曰:“实无此事,图对偶亲切耳。”一客谑云:“何不言‘爱妾眠僧舍,娇妻宿道房’?犹得保全兄弟。”

诗僧
郎中曹琰,有僧以诗卷投谒。阅首篇,是《登润州甘露阁》云:“下观扬子小。”琰曰:“何不道‘卑吠狗儿肥’?”次阅一篇《送僧》云:“猿啼旅思凄。”琰曰:“何不道‘犬吠张三嫂’?”坐中大笑。

不韵诗
唐冀州参军曲崇裕《送司功入京》诗曰:“崇裕有幸会,得遇明流行。司士向京去,旷野哭声哀。”司功曰:“大才士!先生其谁?”曰:“吴儿博士教此声韵。”司功曰:“师明弟子哲!”
嘉靖间,有织造太监在杭州,征索不遂,为诗云:“朝廷差我到苏州,府县官员不理咱。有朝一日朝京去,人生何处不相逢!”监司叹曰:“好诗!”答曰:“虽不成诗,叶韵而已。”
《湖海搜奇》云:谢兵马之妻为墙压死。杨天锡住吊,谢泣曰:“寒荆正有孕,今死不成尸,奈何?”杨曰:“此所谓‘虽不成尸,压孕而已’。”谢恚曰:“我苦无极,尚尔作戏!”语本此。

重复诗
雍熙中,一诗伯作《宿山房即事》诗,曰:“一个孤僧独自归,关门闭户掩柴扉。半夜三更子时分,杜鹃谢豹子规啼。”又《咏老儒》诗曰:“秀才学伯是生员,好睡贪鼾只爱眠。浅陋荒疏无学术,龙钟衰朽驻高年。”

王大夫
王祈有竹诗两句,最为得意,为东坡诵之,曰:“叶垂千口剑,干耸万条枪。”苏笑曰:“好则好矣,只是十条竹竿共一片叶也。”又苏尝言:“看王大夫诗,难得不笑。”

李超无自嘲
李超无逃儒归墨,作诗自嘲云:“滚汤呼贼秃,摇铎骂光郎。”

涩体
徐彦伯为文,多变奇求新,以“凤闱”为“鸥阃”,以“龙门”为“虬户”,以“金谷”为“铣溪”,以“刍狗”为“卉犬”,以“竹马”为“筱骖”,以“月兔”为“魄兔”,以“风牛”为“焱犊”。后追效之,谓之“涩体”。

虞子匡戏诗
嘉靖中,有好为六朝诗者,不独巧丽,且欲用不经人道之语,易字换句,遂至妄诞不稽。虞子匡一日递一诗示郎仁宝,请商之。仁宝三诵,不知何题。虞曰:“吾效时人换字之法,戏改岳武穆《送张紫阳北伐》诗也。”其诗曰:“誓律飙雷速,神威震坎隅。遐征逾赵地,力斗越秦墟。骥蹂匈奴颈,戈歼鞑靼躯。旋师谢彤阙,再造故皇都。”岳云:“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北陬。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马蹀月氏血,旗袅可汗头。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不过逐字换之。遂抚掌相笑。

宋景文修史
宋景文修唐史,好以艰深之辞,文浅易之说。欧公思有以训之。一日,大书其壁曰:“宵寐匪祯,札闼洪休。”宋见之,曰:“非‘夜梦不祥,题门大吉’耶?何必求异如此?”欧公曰:“《李靖传》云:‘震霆不暇掩聪’,亦是类也。”宋公惭而改之。

嘲窃句
陈亚《嘲窃古人诗句》诗云:“昔贤自是堪加罪,非敢言君爱窃词。叵奈古人无意智,预先偷子一联诗。”
僧惠崇能诗,其尤自负者;“河分冈势断,春入烧痕青。”崇之子弟嘲曰:“河分冈势司空曙,春入烧痕刘长卿。不是师兄多犯古,古人诗句犯师兄。”
潘邠老诗多犯老杜。王直方云:“老杜复生,须与潘十厮炒。”
祥符、天禧中,杨大年、钱文禧、晏元献为诗,皆宗李义山,号“西昆体”。后进效之,多窃取义山诗句。尝内宴,优人作戏,有为义山者,衣服破裂,告人曰:“吾为馆职诸公挦撦,以至如此!”坐者皆笑。
剥取他人口珠,是盗儒也,如何止坐毁坏衣冠律?
李义府《白燕》诗云:“镂月为歌扇,裁云作舞衣。自怜回雪影,好取洛川归。”有枣强尉张怀庆,好偷窃名士文章,乃增二字为七言,云:“生情镂月为歌扇,出性裁云作舞衣。照鉴自怜回雪影,来时好取洛川归。”时人谓之“活剥张昌龄,生吞郭正一”
武太常邦御,以水竹楼求刘楚雄为记,其文曰:“淇澳之斐,而瀑布急雨之,而碎玉密云之,而投壶铮铮之,而围棋丁丁之。巨细疾徐,皆先生之甔磬匏丝也。”又曰:“氅衣幅巾,见者以为神仙中人。”全用王元之《竹楼记》中语。有戏者曰:“昨梦一人,峨冠博带,意甚不平,曰:‘我宋学士王禹偁也,昔作郡守,有竹楼一座。今被刘楚雄拆毁,且将楼中之物,一一窃去。’问是何物,曰:‘楸枰一局,壶矢十二枝,文集十卷,氅衣一袭,幅巾一顶,止遗囊琴一张在焉。’又问:‘窃此何焉?’曰:‘都贮于太常水竹楼中,故不平也。’”

点金成铁
梁王籍诗云:“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王荆公改用其句曰:“一鸟不鸣山更幽。”山谷笑曰:“此‘点金成铁’手也!”

倩笔
《霅溪纪闻》:湖州吴平山,素不能诗,值座师王荆石公寿,试作八句,求同年沈公节甫改削。沈用其韵,更制一首,复嫌于全删,姑举笔点其末二句,而并归之。吴大喜,谓沈所赏,语必佳,不忍弃,既书沈诗,而并载己二句于末,遂为十句,重一韵。王公大笑。
平山名秀,鲁而好学。一日止读书七行,至晚犹不成诵,必跪而自督。辛末会试,五策犹富,元驭犹讶其该博,投置首卷,而一诗乃不通窍如此!

文当戒俗
杨文公尝戒其门人“为文宜避俗语”,既而公因作表云:“伏惟陛下,德迈九皇。”门人郑戬请于公曰:“卖韭黄讫,末审何时得卖生菜?”公大笑,易之。

书马犬事
欧阳公在翰林时,常与同院出游。有奔马毙犬,公曰:“试书其事。”一曰:“有犬卧于通衢,逸马蹄而杀之。”一曰:“有马逸于街衢,卧犬遭之而毙。”公曰:“使子修史,万卷未已也!”曰:“内翰云何?”公曰:“逸马杀犬于道。”相与一笑。

明堂赦文
胡卫、卢祖在翰林,草明堂赦文云:“江淮尽扫于胡尘。”太学生嘲之曰:“胡尘已被江淮扫,却道江淮尽扫于。传语胡、卢二学上,不如依样画胡卢。”

押韵
唐梅权衡,吴人也,入试不持书策,人皆谓奇才。及府题出《青玉案赋》,以“油然易直子谅之心”为韵。场中竞谈“谅”字难押。梅于庭树下,以短签画地起草。日晡,梅赋先成。张季遐求视所押,以为师模。梅大言曰:“押字须商量,争应进士举?”季遐自谦薄劣,乃率数十人请益。梅曰:“此韵难押,诸公且厅上坐,听某押处解否。”遂朗吟曰:“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谅。犬蹲其旁,鸱拂其上。”因讲青玉案者是食案,所以言“犬蹲其傍,鸱拂其上”也。众大笑。出《乾【月巽】子》。
苗振召试馆职。晏示相语曰:“宜稍温习。”苗曰:“岂有三十年作老娘,而倒绷孩儿者乎?”既试赋,韵有“王”字。振押云:“率土之滨莫非王。”不中选。晏笑曰:“苗君竟倒绷孩儿矣!”


胡旦作《长鲸吞舟赋》云:“鱼不知舟在腹中,其乐也融融;人不知舟在腹内,其乐也泄泄。”又曰:“双须竿直,两目星悬。”杨孜览而笑曰:“许大鱼,眼孔恁小!”又庆历中,试题为《天子之堂九尺》。赋者曰:“成汤当陛而立,不欠一分;孔子历阶而升,止余六寸。”用《孟子》曹交言汤九尺、《史记》言孔子九尺六寸事。
熙宁中,省试《王射虎侯赋》。有一卷云:“讲君子必争之艺,饰大人所变之皮。”又欧阳公主文,试《贵老为其近于亲赋》。有一卷云:“睹兹黄耆之状,类我严君之容。”
褚归应试,作《大舜善与人同》,破云:“道虽贯于万世,善犹同于众人。”见黜。一友戏慰曰:“公以‘尿罐’对‘油筒’,宜其黜落。”

经义
政和中,举子皆试经义。有学生治《周礼》,堂试以《禁宵行者》为题,此生答义云:“宵行之为患者大矣,凡盗贼奸淫为过恶者,白昼不能显行也,必昏夜合徒窃发。踪迹幽暗,虽欲捕治,不可物色。故先王命官曰司寤氏,而立法以禁之,有犯无赦,宜矣!不然,则宰予昼寝,何以得罪于夫子?”学官者甚喜其议论有理,但不晓以宰予为证之意,因召问之。答曰:“昼非寝时也。今宰予正昼而熟寐,其意必待夜间出来胡行乱走耳!”学官为笑而止。
使宰我睡寐中惊出一身冷汗。

时艺
陈白沙献章,当成化初会试,虽负重名,亦投时好,竞出新奇,作《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题,其破云:“物各有其等,圣人等其等。”考官戏批其傍云:“若要中进士,还须等一等!”
张鳌山提学江北,以《冯妇善搏虎》为题。徐州一士云:“冯妇,一妇人也,而能搏虎,不惟搏也,而又善焉。夫搏虎者何?扼其吭,斩其头,剥其皮,投于五味之中而食之也,岂不美哉!”
王荆湖学博谈及吴郡一士,作《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题,文中将“九尺以长”、“四寸以长”分股。又一士作《二女果》题,文中二股立柱云:“尧非不欲以之自奉一也,舜非不欲以之奉瞽瞍也。”闻者绝倒。
乙卯,王宗师按临苏州,凡童生劣卷俱发回。有一童生作《不占而已矣》题,文中二股柱云:“古之占者,有鬼谷先师其人焉;今之占者,有柳华岳其人焉。”众共哗笑。旁有一人与此童相识,深加叹惜。众问其故,答云:“怪道某阿官不进学,宗师是浙人,怎知我苏州有柳华岳?”众大笑。又一童居近齐门任蒋桥。此桥以任、蒋二土地庙得名也。题出《任土地者次之》,童即以蒋土地与任土地分主客二股。
申于王云:有作《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题者,破云:“以可欺之人,居可欺之地,而卒莫之或欺焉。可以见天理之常存,而人心之不死矣。”或嫌其欠简健。他日作《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破云:“鲁俗颓,圣人雷。”或又嫌其崛且晦,须不长不短,点切题面字眼,方醒人目。他日又作《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破云:“纪圣人之鸟处,‘甲’之出头,而‘天’之侧头者也。”
一士作《能近取譬》题文,质于唐六如。唐称赞不已。士又再三求正,唐曰:“细玩‘能近取’三字不做,觉偏枯些。”士嘿然而去。
而去。

评唐诗
杨用修曰:唐诗有极劣者,宋人采入《全唐诗话》,使观者曰:“是亦唐诗一体。”譬之燕、赵多佳人,其间有跛者、眇者、羝者、氲者、疥且痔者,乃专房宠之,曰:“是亦燕、赵佳人之一种。”可乎?

前人诗文之病
简文时,费旭诗有句云:“不知是耶非?”殷芸诗有“飘飏云母舟”句。帝大笑曰:“旭既不识其父,芸又飘飏其母耶?”
许浑句中多用“水”字。谚曰“许浑千首湿”。又罗隐诗皆有“喜”、“怒”、“哀”、“乐”、“心”、“志”等语,不离一身,故以“罗隐一生身”为对。不若对以“杜甫一生愁”为优。
杨盈川为文,好以古人姓名连用,如“张平子之略谈,陆士衡之所记”,“潘安仁宜其陋矣,仲长统何足知之”。时号为“点鬼簿”。骆丞文好以数对,如“秦地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时号为“算博士”。李义山为文多检阅书册,左右鳞次,时号“獭祭鱼”。
王禹玉诗多用“珍”、“宝”、“黄金”、“白玉”为对,时号“至宝丹”。有人云:“诗能穷人,且强作富贵语,看如何?”数日搜索,止得一联,云:“胫脡化为红玳瑁,眼睛变作碧琉璃。”为之绝倒。
高英秀辩捷滑稽,尝与赞宁共议古人诗病,云:“李山甫《览汉史》‘王莽弄来曾半破,曹公将去便平沈’,是破船诗。李群玉《咏鹧鸪》‘方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磔声’,是梵语诗。罗隐‘云中鸡犬刘安过,月里笙歌炀帝归’,是见鬼诗。杜荀鹤‘今日遇题题似著,不知题后更谁题’,此卫子诗也,不然安有四蹄?”卫地多驴,故呼驴为“卫子”。
曹唐《寓金陵佛寺》云:“水底有天春漠漠,人间无路月茫茫。”人谓之“鬼诗”。罗隐《咏牡丹》云:“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人谓之“女子诗”。
释贯休有《咏渔父》云:“眼前不见市朝事,耳畔唯闻风水声”。梅圣俞曰:“此患肝肾风也。”又云:“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曰:“此是人家失却猫儿。”
贾岛有《哭僧》诗云:“写留行道影,焚却坐禅身。”唐人谓“烧杀一活和尚”。
张祐《柘枝》诗云:“鸳鸯细带抛何处,孔雀罗衫属阿谁?”白乐天每呼为“问头诗”。祐曰:“公亦有《目连经》。《长恨歌》云:‘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此非目连访母耶?”
孟浩然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人谓是“孟盲子”。荆公宅乃谢安所居地,有谢公墩。公赋诗曰:“我名公姓偶相同,我宅公墩在眼中。公去我来墩属我,不应墩姓尚随公。”人谓与死人争地界。
怜才莫如明皇,而孟老不识,竟以“不才明主弃”之语自绝,真盲子矣!荆公在朝日与人争新法,既罢争墩,亦其性也。
张师锡《老儿诗》五十韵,摹写极工。中有“看经嫌字小”,不免是老僧,“脚软怕秋千”,不免是老妇。
程师孟知洪州,作静堂,自爱之,无日不到,为诗题于石,曰:“每日更忙须一到,夜深长是点灯来。”李元规见而笑曰:“此是登溷诗。”
柳耆卿词有“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或戏之曰。“‘杨柳岸,晓风残月’,此乃艄公登溷处耳。”
刘子仪尝有《赠人》诗云:“惠和官尚小,师达禄须干”,取“下惠圣之和”、“子张问达而学干禄”之事。或有除去“官”字,示人曰:“此必番僧也,其名达禄须干。”闻者大笑。
有迁楚藩者,李于鳞以诗送之,云:“江汉日高天子气,楼台秋入大王风。”一友曰:“二语似贺陈友谅登极。”
《古今诗话》:乐天《长恨歌》云:“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峨嵋在嘉州,与幸蜀路全无交涉。杜甫《武侯庙柏》诗云:“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四十围乃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也。史称防风氏身广九亩,长三丈。按广大尺,九亩乃五十丈四尺,如此防风之身乃一饼餤耳。此文章之病也。
张文潜常云:“子瞻每笑‘天边赵盾益可畏,水底右军方熟眠’,谓‘汤燖了王羲之也’。”文潜戏谓子瞻云;“公诗有‘独看红蕖倾白堕’,不知‘白堕’是何物?子瞻云:“《洛阳伽蓝记》有刘白堕,善酿酒。”文潜曰:“白堕既是人,何以言倾?”子瞻笑曰:“魏武《短歌行》云:‘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杜康亦是酿酒人名也。”文潜曰:“毕竟用得不当。”时文潜有仆曹某,失去酒器。子瞻笑曰:“公且先去理会曹家那汉,却来此间厮魔。”满座大笑。
吴人多谓梅子为“曹公”,尝望梅止渴也。又谓鹅为“右军”。士写礼帖云:“醋浸曹公一甏,汤燖右军两只。”见者大笑。

九字诗附
中峰和尚有九字梅花诗云:“昨夜西风吹折千林梢,渡口小艇滚入沙滩坳。野树古梅独卧寒屋角,疏影横斜暗上书窗敲。”卢赞元酴醾花诗:“天将花王国艳殿春色,酴醾洗装素颊相追陪。绝胜浓英缀枝不韵李,堪友横斜照水搀先梅。”
诗非不佳,然自一画以添至于四言、五言、七言极矣,复九之,必且十一、十三,以至无穷,如吴中之“急口山歌”而后已。故附于笑末,以为文胜之戒。

不韵部第八
子犹曰:语韵则美于听,事韵则美于传。然韵亦有夙根,不然者,虽复吞灰百斛,洗胃涤肠,求一语一事之几乎韵,不得矣。山谷常嘲一村臾云:“浊气扑不散,清风倒射回。”此犹写貌,未尽传神。极其伎俩,直欲令造化小儿羞涩,何止风伯避尘已也?集《不韵》第八。

汗臭汉
余靖不事修饰。作谏百日,因赐对面陈。时方盛暑,上入内云:“被一汗臭汉薰杀!喷唾在吾面上。”

不洗脚
《北史》:阴子春身服垢污,脚常数年不洗,云:“洗辄失财败事。”妇甚恶之,曾劝令一洗。不久,值梁州之败,谓洗脚所致,大恨妇,遂终身不洗。
阊门市居,往来纷沓,泥水蹂践,积成块垒,俗呼“长墩”,去之败家,任其崎岖,终不敢动。子春“长墩”,乃在脚底里。

三鹿郡公
袁利见性粗疏,方棠谓:袁生已封“三鹿郡公”。

都宪弄鸟
胡少保宗宪素自负嫪毐之具,醉后辄欹坐肩舆中,以手摩之,东西溺舁夫及从官肩。咸掩目而笑,胡故自若。
弄自家鸟,强如呵别人脬,但不雅观耳。

马上食饼
张衡由令史至三品,已团甲,退朝,于路傍见蒸饼新熟,遂买得,于马上食之。为御史弹奏,竟落甲。
向闻二卵弃将,今见一饼失官,若在晋人,反为任诞。

决文宣王、亚圣
《岭南志》:广南际海郡,不立文宣王庙。有刺史不知礼,将释奠,预署二书吏为文宣王、亚圣,鞠躬于门外。或进止不如仪,即判云:“文宣王、亚圣各决若干。”
书吏岂胜于有若,礼拜且不雅,况先以决杖乎?
按唐史:南中小郡,多无缁流,每宣德音,须假作僧道陪位。昭宗即位,柳韬为宣告使。至一州,有假僧不伏排位。太守王弘大怪而问之。僧曰:“役次未到,差遣偏并。去岁已曾摄文宣王,今年又差作和尚。”闻者绝倒。
又:唐有人衣绯于中书门候宰相求官者,问:“前任何职?”答曰:“属教坊,作西方狮子左脚三十年。”亦可笑。

缚诗人
《皇明世说》:滕县杨懋忠涉学,好为诗。不得意于诸生,弃去,遍游名山,还过琅琊。捕盗指挥以为盗,执之。杨乞纸笔自供,因题一诗,内有“曾向陈编窃语言”之句。指挥不通文,问曰:“陈编是汝伙中人耶?”杨曰:“否。是被盗者。”指挥大喜,执送兵备;见其诗,大相知赏,叱出指挥,解杨缚,延上坐,与论诗竟日。既出,指挥来谢罪。杨曰:“不因公,何以受知兵宪?但如此荐法,令人一时难堪耳。”
绿林豪客,能知李涉诗名;巡风指挥,翻执诗人为盗。

役长史
吴长史稷归隐,有司莫识其面。里举践更役,误以公名报。令不知,悬之榜。公亲往注其下曰:“不能为官,岂能为役?”令闻大愧。

沈周
沈周名重一时。苏州守求善画者,左右以沈对,便出硃票拘之。沈至,命立庑下献技。沈乃为《焚琴煮鹤图》以进。守不解,曰:“亦平平耳。”其明年入觐,见守溪王公。首问:“石田先生无恙乎?”守茫然无以应。归以质之从者,则硃票所拘之人也。守大惭恨,踵门谢过焉。
昆人时大彬善陶,制小茶壶极精雅。或荐之昆令,善其制,索之;恨少,乃拘之一室,责取三百具。竟以愤死。近徽人程君房,亦以工墨杀身。论者惜焉。余谓凡一技成名者,皆天下聪明人,乾坤灵气所钟,当路便当爱惜而保全之。若造此恶业,必永断慧根矣!

《毁茶论》
陆羽嗜茶,著《茶经》三篇。李季卿至江南,有荐羽者,召羽煮茶。羽衣野服,挈具而入。公心鄙之,命奴子取钱三十文相酬。羽愧甚,著《毁茶论》。
吴僧文了善烹茶。了游荆南,高保勉白与季兴,延置紫云庵,日试其茶二。保勉父子呼为“汤神”,奏授“定水大师”,土人目为“乳妖”。一茶之遇不遇如此!

碑祸
唐玄宗东封泰山,命张许公,摩崖为碑。至明八百余年,为林【火阜】磨平,以“忠孝廉节”四大字覆之。
林公岂欲使顽石讲学耶?
天圣中,营浮图。姜遵在永兴,悉取汉、唐碑之坚好者,以代砖壁。有县尉叩头争之,继之以泣。遵怒,并劾去之。
此县尉定是韵士,惜史逸其名。

花仇
唐韩弘罢宣武节度,归长安私第,有牡丹杂花,命【属刂】去之,曰:“吾岂效儿女辈耶!”
扬州琼花,天下无双。炀帝特移栽金陵,而枝叶枯瘁。帝怒,乃杖八十发回,复活一年而死。
普天王土,何必金陵?违性受辱,失此良机。惜不遇花太医,为花神洗疮止痛耳。

刮几垩壁
王羲之尝诣一门生家,设佳馔供给,意甚感之,欲以书相报。见有一新榧几,王便书之,草正相半。门生送往归郡,比还家,其父已削括都尽。
书法开在几上,使门生如何模仿?削之良是。
玄览禅师性僻,住荆州陟屺寺。张璪于壁间画古松,符载为赞,卫象为赋。览师怒曰:“何疥吾壁?”命加垩焉。
寺中留一古迹,便起后人游览之端,贻扰不浅,这和尚有远识!

方竹杖
润州甘露寺有僧,道行孤高。李德裕廉问日,以方竹杖一赠焉。方竹杖出大宛国,坚实而正方,节须四面对出。及再镇浙右,其僧尚在。间曰:“竹兄无恙否?”僧曰:‘至今宝藏。”公请出观之,则老僧已规圆而漆之矣。公嗟惋弥日。故当时曾有诗云:“削圆方竹杖,漆却断纹琴。”
杖取扶衰,圆以便握。但不知此僧岂少一圆竹,而费此工作为也?大愚大愚!

砚眼
吴郡陆公庐峰候选京师,尝于市遇一佳砚,议价未定。既还邸,使门人某者往,以一金易归。讶其不类,某坚证其是。公曰:“前砚有鸜鹆眼,今何无之?”答曰:“某嫌其微凸,偶值石工甚便,幸有余银,已倩为平之矣。”公大惋惜。

鸣鹅
会稽有姥,养一鹅,善鸣。右军求市不得,遂携亲友就观。姥闻羲之至,烹鹅以待。右军叹惜弥日。

快牛
王恺有快牛,名“八百里駮”,常莹其蹄角。王武子语君夫:“我射不如卿,今赌卿牛,以千万对之。”君夫既恃手快,且谓骏物无有杀理,便相然可,令武子先射。武子一起便破的,却据胡床,叱左右:“速探牛心来!”须臾炙至,一脔便去。
彼以为豪,我以为俗。

白鸥脯
张佖、陈乔之子,秋晚并游玄武湖。时群鸥游泛,佖子曰:“一轴内本《潇湘》!”乔子俄顾卒吏云:“此白色水禽,可以作脯否?”众谓“张佖子半茎凤毛,陈乔男一堆牛屎”。乔子由是有“陈一堆”及“白鸥脯”之号。

金鱼
金鱼有“九尾狐”及“紫袍玉带”种种之异,文房畜为清玩,价亦不廉。或以一盆赠张幼于,张转以赠守公。他日守公谓张曰:“前惠鱼但美观耳,味殊淡。”盖守北人,已将鱼付爨下也。张但唯唯而己。

谢灵运须
谢灵运须美,临刑,施为南海祗垣寺维摩诘像须。唐中宗时,安乐公主端午斗草,欲广其物,驰驿取之,又恐为他所得,乃剪弃其余。

国公诗
湖州吴主事家素饶,求李西涯文寿其父。时公为学士,鄙其人,不许。吴问其友曰:“今朝中爵位极尊者为谁?”曰:“英国公太师左柱国也。”吴即缄币求英公。英公令门馆作诗与之。吴得诗,夸于人云:“英国当朝第一人,乃为我作诗,何必李学士也!”
若使吴公选汉文,定须检卫、霍著作。倘选唐诗,又恐尉迟公不善韵语,如何?

党进画真
党进命画工写真。写成,大怒,诘画师云:“我前时见画大虫,犹用金箔贴眼。我消不得一对金眼睛!”
画将军须作虎势。

高太监
南京守备太监高隆,人有献名画者,上有空方。隆曰:“好好!更须添画一个‘三战吕布’。”
《五马行春图》
沈周作《五马行春图》赠一太守。守怒曰:“我岂无一人相随耶?”沈知之,另写随从者送入,因戏之曰:“奈绢短,止画前驱三对。”守喜曰:“今亦足矣!”
既画轿前三对头踏,便须画衙中千两黄金。不然总是不象。

障簏
祖约好财。客诣祖,见方料视财物,因客至,屏当未尽,余两小簏,置背后,以身障之,强与客语。
自知不雅,尚有晋人习气。若今,则恬不知愧矣!

种珠
陈继善自江宁尹拜少傅致仕,富于资产,性鄙屑;别墅林池,未尝暂适。既不嗜学,又杜绝宾客。惟自荷一锄,理小圃成畦,以真珠布土壤三间,若种蔬状。记颗俯拾,周而复始,以此为乐焉。
种珠尚未得法,须用鲛人泪作粪灌之,方妙。

银靴
元宗幼学之年,冯权常给使左右,深所亲幸。每曰:“我富贵,为尔置银靴。”保大初,听政之暇,命亲王及东宫旧僚击鞠。欢极,颁赉有等。语及前事,即日赐银三十斤,以代银靴。权遂命工锻靴穿焉。

黑牡丹
晚唐时,京师春游,以牡丹为胜赏。有富人刘训邀客赏花。客至,见其门系水牛累百,笑指曰:“此刘氏黑牡丹也!”

大厅胜寺
李约每于庶人锜前称金陵招隐寺标致。庶人既宴寺中,明日谓曰:“子尝称招隐,昨日游宴,何如中州?”约曰:“某赏者疏野耳。若远山将翠幕遮,古松用采物裹,羶腥涴尘泡泉,音乐乱山鸟声,此则实不如在叔父大厅也!”

僧拒客
宋吴荆溪云:往岁江行风阻,与友生沿岸野步,穿岭而下,忽见兰若甚多。僧院睹客来,皆扃户不内。独有一院,大敞其户,见一僧跷足而眠,以手书空,顾客殊不介意。窃意此必奇僧也,直入造之。僧虽强起,全无喜容。不得已而问曰:“先达有诗云:‘书空跷足睡,路险侧身行’。和尚其庶几乎?”僧曰:“贫道不知何许事,适者指挥侍辈,欲掩关少静耳。”遂不辞而出。
寺有如此僧,不如大厅省气。

陈叔陵
陈始兴王叔陵性不好卧,不饮酒,惟多置殽胾,昼夜食啖。又好饰虚名,每入朝,常于车中马上执卷读书,高声朗诵,扬扬自若。

俗谶
宋时太学各斋,除夕设祭品,用枣子、荔枝、蓼花,取“早离了”之讖。执事者帽而不带,以练代之,谓之“叨冒”。鄙俗可笑!
今南都乡试前一日,居亭主必煮蹄为饷,取“熟蹄”之谶也。又锡邑呼“中”字如“粽”音,凡大试,则亲友赠笔及定胜糕、米粽各一盒,祝曰:“笔定糕粽。”又宗师岁考前一日,往往有祷于关圣者。或置等子一件于神前,谓之“一等”。其祝文云:“伏愿磕睡瞭高,犯规矩而不捉;糊涂宗主,屁文章而乱圈。”更可笑。

俗礼
北方民家吉凶辄有相礼者,谓之“白席”。韩魏公自枢密归邺,赴一姻家礼席。偶筵中有荔枝,欲啗,白席者遽唱曰:“资政吃荔枝,请众客同吃荔枝!”公憎其饶舌,因置不取。白席者又云:“资政放荔枝矣,请众客放下荔枝!”
俗礼方各不同,总非雅士所宜也。洪武中,翰林应奉唐肃常侍膳食讫,供筯致恭。帝问:“何礼?”对云:“臣少习俗礼。”帝曰:“俗礼可施之天子乎?”坐不敬谪戍濠州。圣主作用,真快心哉!

方三拜

诗人方干,吴人也。王龟大夫重之,既延入内,乃连下两拜。亚相安详以答之,未起间,方又致一拜。时号“方三拜”。

秽史
则天荒淫,右补阙朱敬则谏曰:“陛下内宠已有薛怀义、张易之、昌宗,欲应足矣。近闻尚食奉御柳模,自言子良宾洁白美须眉;左监门卫祥云阳道壮伟,过于怀义,昨欲自进,堪充供奉。无礼无义,溢于朝听!臣职在谏诤,不敢不言。”则天劳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赐綵百段。
《旧唐书》详载斯语,当时君臣荐进献纳如此!(战国策有韩妃事)

杨安国进讲
杨安国言动鄙朴,尝侍讲仁宗。一日讲“一箪食,一瓢饮”,乃操东音曰:“颜回甚穷,但有一箩粟米饭,一葫芦浆水。”又讲“自行束修以上”一章,遽启曰:“官家,昔孔子教人,也须要钱!”帝哂之。
本是个村学究,差排做大讲官。

志文
胡卫道三子:孟名宽,仲名定,季名宕。卫道妻亡,俾友作志。友直书曰:“夫人生三子:宽、定、宕。”读者掩鼻。
昔白敏中以姓废婿,胡夫人当以名废志矣。白敏中为相,欲以进士侯温为婿。妻卢曰:“己姓白,复婿侯,人必呼白侯矣!”乃止。

判带帽语
《祝氏猥谈》云:一守禁带帽不得露网巾。吏草榜云:“前不露边,后不露圈。”守曰:“公文贵简,何作对偶语?”吏白:“当如何?”守曰:“前后不露圈边。”
张忠定判瓦匠乞假云:“天晴瓦屋,雨下和泥。”丁谓判“木工状”云:“不得将皮补节,削凸见心。”郡守邢公判“重造郡门鼓状”云:“务须紧绷密钉,晴雨同声。”皆为时所称。此公但以不对偶为简,是未知简而文也。

宣水
石曼卿在中书堂。一相曰:“取宣水来!”石曰:“何也?”曰:“宣徽院水甘冷。”石曰:“若司农寺水,当呼为农水也?”坐者大笑。
余寓麻城时,或呼金华酒为金酒。余笑曰:“然则贵县之狗,亦当呼麻狗矣?”坐客有脸麻者,相视一笑。○今村子言吹箫,必曰“品箫”;言弹琴,必曰“操琴”;言着棋,必曰“下棋”;言踢毬,必曰“蹴毬”。务学雅言,反呈俗态。

于阗国表
宋政和间,有于阗国进玉表章,其首云:“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见西方五百里国,五百里国内条贯主黑汗王,表上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见四天下,四天下条贯主阿舅大官家。”又元丰四年,于阗国上表,称:“于阗国偻儸大福力量知文法黑汗王,书与东方日出处大世界田地主汉阿舅大官家。”
“阿舅”本单于“汉天子,我丈人行”语来。又西羌将举事,必先定约束,号为“立文法”。则夷俗以知文法为尊矣。

元世祖定刑
元世祖定天下之刑,笞、杖、徒、流、绞五等。笞杖罪既定,曰:“天饶他一下,地饶他一下,我饶他一下。应笞一百者,止九十七,杖亦如之。”此虽仁心,亦近于戏矣。
天、地、皇帝三个大人情,止饶三板,执杖者可谓强项!

管子治齐
管子之治齐,为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
此为脂粉钱之始,可怜可怜!

七世庙讳
侯景篡梁,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登七世祖考也。”因请七世讳。景曰:“前世吾不复忆,唯阿爷名标,且在朔州,伊那得来啖是?”众皆掩口。

蜀先主
蜀先主起自利阆,亲骑军各有名号,顾夐戏造武举牒,谓“侍郎李叱叱下进士及第三十余人,姜癫子、张打胸、李嗑蛆、李破肋、李吉了、郝牛屎、陈波斯、罗蛮子等,试《亡命山泽赋》、《到处不生草》诗”。一时传以为笑。

诨衣
《史讳录》:穆宗以玄绢白书、素纱墨书为衣服,赐承幸官人,皆淫鄙之词。时号诨衣。至广平中,犹有存者。

厕筹
有客谓胡元瑞曰:“尝客安平,其俗如厕,男女皆用瓦砾代纸,殊可呕哕。”胡笑曰:“安平,唐之博陵,莺莺所产也。”客曰:“大家闺秀,或未必然。”胡因历引古用厕筹事,且云:“厕筹与瓦砾等,吾能不为莺莺要处掩鼻?”客大笑。

效颦
郭林宗尝于陈、梁间行,遇雨,其巾一角垫而折,其后学者着冠,乃故折其一角,以为‘林宗巾”。
潘岳妙有姿容,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入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遨游。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
《语林》曰:安仁至美,每行,妇人争以果掷之,满车。张孟阳至丑,每行,小儿以瓦石投之,亦满车。
谢安能为洛下诸生咏,有鼻疾,故其音浊。时名流爱其咏,或掩鼻而效之。
苟非安石,鲜不以为近于侮矣。

拟古人名字
东丹国长子奔唐,赐姓李,名华,颇习诗文。甚慕白居易,思配拟之,每通名刺,曰“乡贡进士黄居难,字乐地”。
乐天初至京师,以所业谒顾著作。顾睹姓名,熟视曰:“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及披卷,首篇曰:“咸阳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乃嗟赏曰:“道得个语,居亦何难!”夫李华本欲拟白,而白居自易,黄居自难,乃自作供状耳。唐又有李姓者,作《姑孰十咏》,自比太白,遂号李赤。后为厕鬼所惑,死于厕。

媚猪
南汉主刘鋹得波斯女,黑腯而慧艳。鋹嬖之,赐号“媚猪”。
猪而曰媚,可笑甚矣!宁庶人所嬖幸妃名“趣妃”,言有趣之妃也,名亦不雅。趣妃后为舒状元芬所得,

相婆
王和甫守金陵。荆公退居半山。一日路遇和甫,公入编户家避之。老姥见公带药笼,告之病。公即给以药。姥酬麻线一缕,语公曰:“相公可将归与相婆。”荆公笑而受之。

瓜战
昔人喜斗茶,故称茗战。钱氏子弟取霅上瓜,各言子之的数,剖之以视胜负,谓之“瓜战”。然茗犹堪战,瓜则俗矣。
蔡君安夏日会食瓜,令坐客征瓜事,各疏所忆,每一条食一片。如此名“瓜战”,便不俗。
锻工、屠宰
杨升庵云;永昌有锻工,戴东坡巾;屠宰,号“一峰子”。一善谑者,见二人并行,遥谓之曰:“吾读书甚久,不知苏学士善锻铁,罗状元能省牲,信多能哉!”传以为笑。

别号
《猥谈》云:道号别称,古人间自寓怀,非为敬名设也。今则无人不号矣。“松”、“兰”、“泉”、“石”,一坐百犯,又兄“山”则弟必“水”,伯“松”则仲、叔必“竹”、“梅”,父此物,则子孙引此物于不已,愚哉!向见一嫠媪,自称“冰壶老拙”,则妇人亦有号矣。又嘉兴女郎朱氏,能诗,自号“静庵”,见《说听》。又江西一令讯盗,盗忽对曰:“守愚不敢。”令不解。傍一胥云:“守愚,其号也。”
《挑灯集异》云:无锡一人同客啜茶。见一婢抱一幼儿出,其人即弃茶拱立。客问故,曰:“所抱乃梅窗家叔也。”然则孩提亦有号矣。

印章
天顺间,锦衣门达甚得上宠。有桂廷珪为达门客,乃私镌印章云“锦衣西席”。后有甘棠为洗马江朝宗婿,而棠亦有印章云“翰苑东床”。一时传赏,可为的对。

癖嗜部第九
子犹曰:耳目口体之情,大致相似也。盖自“水厄”可畏,“酪奴”不尊,而茶冤矣。故先茶而饮以欢之,而食以充之,而寝以息之,于是乎书画金石以清其玩,吟讽讴歌以畅其怀,博奕田猎以逞其欲,花木竹石以写其趣。迨香水杂陈,内外毕具,而坐客之谈谐其可少乎?凡此非富贵不办,而佞佛布施,正为生生世世富贵地耳。然而天授既殊,情缘亦异,盈缩爱憎,自然之歧也。蝍且甘带,鸱鸦嗜鼠,甲弃乙收,孰正唐、陆哭笑之是非?集《癖嗜》第九。

王濛好茶,人至辄饮之。士大夫甚以为苦。每欲住候,必云:“今日有水厄。”
王肃喜茗,一饮一斗,人号“漏卮。”
卢廷璧嗜茶成癖,号“茶庵”。尝蓄元僧讵可庭茶具十事,时具衣冠拜之。

耽饮
毕卓为吏部郎。比舍郎酿酒熟,卓因醉夜至其瓮间取饮。主者谓是盗,执而缚之,已知为吏部郎,方释焉。
刘伶病酒,渴甚,从妇求酒。妻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过饮,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善!吾不能自禁,唯当誓鬼神耳。便可具酒肉。”妇从之。伶跪而誓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仍饮酒御肉,颓然复醉。
鸿胪卿孔群好酒。尝与亲旧书云:“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不了曲糵事。”王丞相劝使节饮,曰:“不见酒家覆瓿布,日月靡烂?”群曰:“不尔,不见糟肉乃更堪久?”
杜邠饮食洪博,既饱即寝。人谏非摄生之道。杜曰:“君不见布袋盛米,放倒即慢?”语意同此。
郑泉字文渊,陈郡人,仕吴,官至太中大夫。临卒,语同辈曰:“必葬我陶家之侧,庶百年之后,化而为土,幸见取为酒壶,实获我心矣!”
艾子好饮,一日大饮而哕。门人密袖猪脏置哕中,指示曰:“凡人具五脏,今公因饮而出一脏矣,其何以生?”艾子熟视,笑曰:“唐三藏尚活,况四耶?”
汝南王琎取云梦石甃,泛春渠以畜酒,作金银龟鱼浮沉其中,为酌酒具。自称“酿王”兼“曲部尚书”。
亭州李氏种菊数百本,通县莫敌。人称为“菊帝”。“菊帝”好对“酿王”。
善饮
大司马彭公泽,善饮。偶访郭武定勋,问侯:“今年酿若何?”郭曰:“小胜。”且曰:“幸尚早,能小尝否?”曰:“可。”延之侧室,尚不肯脱衣,曰:“主人不堪酬酢。”郭曰:“适有张秀才,量似可,然何足以当巨公?”彭笑曰:“不妨,请见之。”使侍坐,取两银舟相对,鲑炙蔬果,以渐罗列。酒十余行,解带褫衣,曰:“进部尚可迟也!”属有微雪,又十余行,曰;“部幸鲜事,可无进矣!”轰对无算。至暮,摹其腹曰:“酒太甘,当以烧酒送之。”张谢不任。乃命取前酒沃张,而自举烧酒复十觥,始去。
曾公棨伟仪雄干,善饮啖,人莫测其量。张英国辅欲试之,密使人围其腹作纸俑,置厅事后。乃邀公饮,如其饮器注俑中。竟日,俑已溢,别注瓮中,又溢。公神色不动。夜半具舆从送归第,属使者善侍之,意公必醉。公归,亟呼家人设酒劳舆隶。公取觞,复大酌。隶皆醉去,公方就寝。

食宪章
段文昌丞相精馔事,第中庖所榜曰“炼珍堂”,在途号“行珍馆”。自编《食经》五十卷,时称为“食宪章”。

措大言志
东坡云:有二措大,相与言志。一曰:“我平生不足,惟饭与睡耳。他日得志,当饱吃饭了便睡,睡了又吃饭。”一云:“若我吃了又吃,何暇复睡!”

善啖
山涛酒后哺啜,折筯不休。
《癸辛杂志》:赵相温叔健啖。致仕日,召一士人同食,各啖若干。临别,士人腰间有声,疑其腹裂,问之,云:“平生苦饥,以带束之。适蒙赐饱,不觉带断,非有他也。”宋太祖赐文知州食事同。
《归田录》:张齐贤每食,肥肉数斤。尝小恶,欲服天寿院黑神丸。常人服不过一丸,公命以五七两为一大剂,夹以胡饼而啖之。及罢相,知安州,与客食。厨吏置一大桶,窃视所食,如其物投桶中。至暮满桶。
元退处士年逾七十,无齿,咀嚼愈壮。常曰:“今始知齿之妨物!”
江阴侯孙名铁舍者,腹大善啖,平生未尝自见其足。永乐间,至京乞恩。太宗命光禄寺茶饭,计食六十斤。谢恩,拜不能起,命两卫士挟之。因不得袭荫。后家不给,食馒头,又食煨茄,俱成箩以充饥。

王弇州《朝野异闻》
徐相存斋提学江西时,道遇毛尚书伯温舟。谒之,语小洽。毛曰:“公得无饥否?”即呼具小点心来。侍者捧大漆盘四,其二盘装炙鹅,鹅皆大脔,其二盘装馒头,如碗大者各五十许。又不置箸,以手掇之,二银碗飞酒。长啜大嚼,傍若无人。徐虽不能多食,而少年勇于酒,互举无算。至暮,欢然别曰:“公大器也!”迨毛下安南还,华亭亦副八座矣。毛食兼数人。尝主湖广鹿鸣宴,诸生七十五人,人陪二大白,不醉。
秦晋诸公多长大,善饮啖。王端毅公恕,年九十余,每辰起进食,牛羊犬豕肉或鸡凫之类三十碗,碗可一二斤,熟菜一大碗,面饼二盘,各堆高箸许,清酒三大碗,碗可盛二升。饮啖至尽,起,摩腹徐行,周还约二里所,复坐读书,以为恒。至九十三,一日食减三碗,面省可一盘,亭午而逝。杨襄毅公博,每啖面一瓯,辄两举筯,凡十六举筯,而罄八瓯。大虏深入,人人惴恐。公时在部覆疏,遣问甫毕,食肥肉三斤许,包子三十,酒数升,辄大睡,鼻息如雷。人服其器量。其后阳城王太宰国光、蒲州王大司马崇古,皆长七尺余,啖尤伟。太宰切白肉作大脔,犹以为薄,夹进之。一进必百脔,饮必三斗。大醉后苦热,不能升公座。啖巨柿四十,顷刻都尽。
王令赐绂言:其乡有令张者,善饮啖,居恒不能快意。一日邻有驴毙,其值轻,张使买之,烹适熟,而女弟之婿至,亦以善啖名。邀使共饮。婿知为驴肉也,辞以饭后。俄顷肉至,凡两大盘,盘各可十余斤,胡饼各百余,蒜葱醯酱各具。用手撮之,顷刻俱尽。视婿啖得半而止,笑曰:“果饭后耶?何孱也!为汝代之。”即以手掇啖复尽。举浊酒两斗许,起拊腹曰:“今日始得一饱。”宗戚间有呼张饭者,必先延之别室,面与肉如式。而后出。与客酬酢,尚兼数人。不然,怒,竟去矣。每烹肉,不令过熟,曰:“过熟安用我脾为?”指其腹:“此不堪一大釜耶?”
嘉靖间,河南有亓副使者,官山东,分巡海右,亦以善饮啖闻。尝按部至莱州,而怒其邑令,叱供馈出。莱守,其乡入,知内厨之不足供也,入白:“有北面一斗,侑以肉十斤,酒一瓿,不知可用否?亓曰:“佳耳。”既闭门,进宿食啖之,不饱。使宰夫以守所馈面肉作水角,亟熟亟进,不能供。悉出隶人佐之。不移晷,与酒俱尽。次日,谢守曰:“微公,几为若敖之馁矣!”又一日,宴于乡荐绅家。其家善事馔,亓醉饱甚畅。归忽曰:“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如何?”问:“厨有余米否?”量之得五升,悉使作饭。啖至尽,而后就枕。
吾家兄名世芳者,仕至广东提学副使。其啖肉食,可立尽十余器。每进杨梅、樱桃、柑橘,必以十斤为度,而不见核之吐。人或怪之,笑日:“更吐核,得几许?”
王翰林钰,魁岸美姿,善饮啗。自云“平生唯三饱”。尝归家,外家享之,极水陆之腴;其使朝鲜,啖刍豢,皆肴蒸体;史成,宴奉天殿,上知其善啖,尽撤御膳赐之。后有不合,拂衣归。既家渐匮,乃炙螺蛳,烧紫茄配饭,亦必满一锅。
嘉定人王全,以气豪一乡,徒步创娄塘镇,人称之。每食,以一猪首、一鹅佐饭,尚不能饱。偶饥,过其弟,煮白鸡子四十食之,云;“仅能小支胃口而已。使置腹中,当何所着?”
余及见许孝廉备我,亦善啖。尝往妻家称寿,留酌。许呼饿。妻之母曰:“他物未熟,室中有冷结面,少加盐醯,或可点心耳。”许遽入室,不待盐醋,便撮食三筛都尽,比客至,无面,乃更造之。体绝肥,尝暑月睡熟,腹下压死一蜈蚣,长数寸。

徐肺沈脾
徐晦嗜酒,日沉湎而不伤。沈傅师善餐,可兼四五人馔,恒无患。杨嗣复戏曰:“徐家肺,沈家脾,大是安稳。”

瓜齑
韩龙图贽,山东人。乡俗好以酱渍瓜啖之,谓之瓜齑。韩为河北都漕,驻大名府,诸军营多鬻此物。韩谓曰:“某营者最佳,某营者次之。”赵阅道笑曰:‘欧阳永叔尝撰《花谱》,蔡君谟亦着《荔枝谱》,今须请韩龙图撰《瓜齑谱》矣!”

脯腊
《云仙散录》:卢记室多作脯腊。夏月,委人于十步内,扇上涂饧以猎蝇。时人呼为“猎蝇记室。”
啖梅
范汪至能啖梅。有人献一斛奁,须臾啖尽。

食性异常
《南史》:刘邕爱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尝诣孟灵休,孟先患疚疮,痂落床上。邕取食之,孟大惊,痂未落者,悉褫取饴邕。邕去,孟与何勗书曰:“刘邕向顾见啖,遂举体流血。”南康国吏二百余人,不问有罪无罪,递与鞭,疮痂常以给膳。
唐权长孺好嗜人爪。将自广陵赴阙,郡公饯饮于禅院。有狂士蒋传者,于健步及诸佣保处得爪甚多,以纸裹,候长孺酒酣,进之,曰:“侍御远行,有少佳味奉献。”长孺捧视,欣然如获千金,馋涎流吻,连撮啖之,甚惬思欲。
周舒州刺史张怀肃,好服人精。唐左司郎中任正名,亦有此病。国初僧泐季泽,喜粪中芝麻,杂米煮粥食之。验马都尉赵辉,食女人阴津月水。南京内官秦力强,喜食胎衣。南京国子祭酒刘俊,喜食蚯蚓。
剑南节度鲜于叔明,好食臭虫。时人谓之蟠虫。每散衙(旧版无衙字),令人采拾得三五升,即浮于微热水上以泄其气。候气尽,以酥及五味熬之,卷饼而食,云“其味甚佳”。
《狯园》云;荆沣之间,有一异人,着七梁冠,身衣锦绣,状甚奇古,腹如斗大,须长尺余,好饮,不谷食,人皆呼为“醉叟”。相随唯一子弟,手携竹篮,篮中贮干蜈蚣及一切毒虫。问其故,答曰:“天寒赖以佐酒。”市中儿争觅虫以献,皆擘而生嚼之。其虫之细小者,辄浸杯中,顷之与酒俱尽,蜈蚣长五六寸者,则夹杂以松柏叶,去其钳,生置口中。赤爪狰狞,蜿蜒须髯之际,观者惊怖,异人饮啖似有盈味。尝云:“蝎味最美,惜南方所无。蜈蚣亦佳味,又次于蝎。蜘蛛则小者为贵。诸虫唯蚁不可多食,多食闷人。”

好睡
夏侯隐登山渡水,亦闭目美睡。人谓“睡仙”。
相传文五峰先生亦然。每街市遇欲睡,辄以手凭童子肩曰:“好扶持,缓行。”双足不停,鼾声已如雷矣。
寇朝一常事陈希夷,得睡之崖略。郡南刘垂范往谒,其徒以睡告。垂范坐寝外,闻齁鼾之声,雄美可听。退而告人曰:“寇先生睡中有乐,乃‘华胥调双门曲’也。”或曰:“未审谱记何如?”垂范以浓墨涂纸满幅,题曰“混沌谱”,云:“即此是。”
李愚欲作“蝶庵”,以庄周为第一祖,陈抟配食。则寇朝一应在十哲之列。
南岳李岩老好睡。众人食饱下棋,岩老辄就枕。阅数着,乃一展转云:“君几局矣?”东坡曰:“岩老常用四脚棋盘,只着一色黑子。昔与边韶敌手,今被陈抟饶先。着先自有输赢,着后并无一物。”
华亭丞谒乡绅,见其未出,座上鼾睡。顷之,主人至,见客睡,不忍惊,对座亦睡。俄而丞醒,见主人熟睡,则又睡。主人醒,见客尚睡,则又睡。及丞再醒,暮矣,主人竟未觉,丞潜出。主人醒,不见客,亦入户。张东海作《睡丞记》。
陆放翁诗云:“相对蒲团睡味长,主人与客两相忘。须臾客去主人觉,一半西窗无夕阳。”

宋晏叔原聚书甚多,每有迁徙,其妻厌之,谓之“乞儿搬漆碗”。

墨癖
李公泽见墨辄夺,相知间抄取殆遍,悬墨满堂。《志林》

吃墨看茶
滕达道、苏浩然、吕行甫皆嗜墨汁。蔡君谟晚年多病,不能饮茶,惟日烹把玩。吃墨看茶,事属可笑。

好草圣
张丞相好草圣。一日得句,索笔疾书,满纸龙蛇飞动。使侄录之。当波险处,侄惘然而止,执所书问曰:“此何字?”丞相熟视久之,恚曰:“何不早问?”

兰亭癖
僧永禅师有三宝。一曰右军《兰亭》书,二曰神龟,三曰如意。后传弟子辨才,宝护倍至。唐太宗令人诳得其书。辨才曰:“第一宝既亡,其余何爱?”乃以如意击石,折而弃之,又促龟伤其一足。
《明良记》云:善权居吉祥庵。一夕,被火,衣钵悉无所顾,但从烈焰中持吴文定公所赠篇章,惊迸而出。或言事与此类。子犹曰:“和尚留得贵人篇章在,何愁衣钵?”
赵子固赵孟坚,字子固,宋宗室子。有米颠之癖,效米作《书画船》,尝从霅川余寿翁所易得“五字不损本”《兰亭》。喜甚,乘夜回棹。至昇山,风起舟覆,行李俱淹。子固方披湿衣,立浅水中,手持《褉帖》示人曰:“《兰亭》己在,余不足问!”

萧字
梁武造寺,令萧子云飞白大书一“萧”字于壁。李约见而爱之,自江淮竭产致归洛中,扁于小亭,号曰“萧斋”。
《王略帖》
米元章在真州,尝谒蔡攸于舟中。攸出右军《王略帖》示之。元章惊叹,求以他画相易。攸有难色。元章曰:“若不见从,某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据船舷欲堕,攸遂与之。

碑癖
孙何好古文,为转运使,苛急。州县患之,乃求古碑磨灭者数本,钉于馆中。孙至,读碑辨识文字,以爪搔发垢嗅之,往往至暮,不复省录文案。
王锡甚慕秦汉碑刻,往往节口腹之奉以事之。一日语共游者曰:“近得一碑甚奇!”及出示,无一字可辨,王独称赏不已。众问:“此何代碑?”王不能答。一客曰:“我知之。”王欣然就问,客曰:“此名‘没字碑’。”众一笑而散。
唐赵崇凝重清介,标质堂堂,不为文章,时号“没字碑”。后唐丞相崔协不识文字,而虚有仪,亦号“没字碑”。

宜兴吴沧州性嗜书画。弟唯积粟帛,清士常鄙之。会有持徽宗题跋《十八学士》袖轴来售者,价索千金。弟如数易之。置酒燕兄及尝鄙己者,酒半,出以相视,兄惊叹曰:“今日方与平时鄙俗扯平!”

好古
彭渊材游京师十余年,其家饘粥不给,以书召归。乃跨一驴,以一黥挟其布囊,囊皆封绊。亲知相庆曰:“可脱冻馁之厄矣!”渊材喜见须眉,曰:“吾富可埒国!”既开囊,乃李廷珪墨一块,文与可“墨竹”一枝,欧阳公《五代史》草藁一巨束,余无所有。
杨茂谦曰:“既是错唤回来,只应仍赶出去。”

古铜器
张文潜尝言:近时印书盛行,而鬻书者往往皆士人,躬自负担。有一士人尽裒其家所有,约百余金,买书以入京。至中途,遇一士人,取书目阅之,爱其书而贫不能得,家有数古铜器,将以货之。而鬻书者雅有好古之癖,一见喜甚,曰:“毋庸货也!我与汝估其值而两易之。”于是尽以随行之书换数十铜器,遂返其家。其妻方悦夫之回疾,视其行李,但见二三布囊,磊块铿铿有声。问得其实,乃詈其夫曰:“你换得他这个,几时近得饭吃?”其夫曰:“他换得我那个,也几时近得饭吃?”

吟癖
杨处士朴性癖,尝骑驴往来郑圃。每欲作诗,即伏草中冥搜。或得句,则跃而出。遇之者莫不惊骇。
贾岛初赴京师,一日于驴上得句云:“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已欲改“推”字为“敲”,商之未定,遂于驴上吟哦,时时引手作势。时韩愈吏部权京兆尹,岛不觉冲至第三节。左右拥至尹前,尚为手势推敲未己。愈问知之,为定“敲”字。又岛骑驴天衢,得“落叶满长安”句。属对未得,因唐突京尹刘栖楚,被系一夕而释。
岛不善程试,每巡铺告人曰;“原夫之类,告乞一联。”“原夫”者,赋中转起字也。今人欲事事求工,适足笑耳。

弄葫芦
王筠好弄葫芦。每吟诗,则注水于葫芦。倾已复注,若掷之于地,则诗成也。
爱杜甫、贾浪仙诗
张籍取杜甫诗一帙,焚取灰烬,副以膏蜜,顿饮之,曰:“令吾肝肠从此改易。”李洞慕贾浪仙诗,铸铜像,事之如神,常念贾岛佛。

好唱
宋之愻为连州参军,好唱歌。有陈希古者,庸人也,倩之愻教婢歌。欣然就之,每日端笏立于庭中,呦呦而唱,其婢隔窗和焉。

好音乐
唐庄宗自言:“一日不闻乐,则饮食都不美。”方暴怒,鞭笞左右,一闻乐声,怡然自适,万事都忘焉。又善音律,或时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戏。优名谓之“李天下”。
韩持国患暑,使群婢交扇,犹云“不堪”。乃使作曼声,不觉以手按拍,都忘其热。
羯鼓
明皇好鼓,不好听琴。有奏琴者,弄未毕,上叱去:“速召花奴,取我羯鼓来,为我解秽!”宁王子汝阳王琎,小名“花奴”。

琵琶
范德孺喜琵琶,每就寝,必需繁弦乃寝。


唐僖宗喜击毬,谓石野猪曰:“朕若应击毬举,定作状元。”野猪曰:“若遇尧舜作礼部侍郎,陛下未免驳放。”上大笑。
圆社中有炼腿之语,自僖宗始。见《类说》。


李讷仆射性卞急,酷尚奕棋。每下子安详,极于宽缓。往往躁怒作,家人辈则密以奕具陈于前。讷一睹,便忻然改容,取子布算,都忘其恚矣。
郑介夫名侠,自号“一拂居士”。好奕棋,遇客必强之,有辞不能者,则留使旁观,而自以左右手对局。左白右黑,精思如真敌。白胜则左手斟酒,右手引满,黑胜反是。出陆放翁《渭南集》。
林逋曰:“世间事皆能,唯不能担粪与着棋尔!”此又恶奕之已甚者。
双陆
潘彦好双陆,生平局不离身。曾泛海遇风,船破,彦手抱局,口衔骰子,飘泊二日夜方抵岸。两手见骨,局终不舍,骰子亦在口。
吾乡有刘翁好酒,尝与客渡江,值厉风,舟欲颠覆。众皆慌错,翁抱持酒瓮,默然不言。既泊,问其故,答曰:“死生命耳,若翻瓮失酒,此际何以遣怀?”潘彦之见,亦犹是也。

好猎
齐王元吉尝言:“我宁三日不食,不可一日不猎。”
李卫公弟客师,喜驰猎,所居处鸟鹊皆识之,从而翔噪,人谓之“鸟贼”。

禽癖
《左传》: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
冯袞给事亲仁坊有宅,南有山,庭院多养鹅鸭及杂禽之类,常一家人掌之,时人谓之“鸟省”。
俞华麓大夫有一语鸟,亲为饮食。鸟病,卜当死。晨起诵经,礼大士以禳之。是夕果愈。

狗马
齐幼主性爱狗马之属。马则籍以毡【罽-厂】;将合牝牡,则设青庐,具牢馔,而亲观之。犬则于马上设褥以抱之。马及鹰犬,乃有“仪同”、“郡君”之号,故有“赤彪仪同”、“逍遥郡君”、“凌霄郡君”。斗鸡亦号“开府”。
始皇封松五大夫,武后封柏五品大夫,道君封石盘固侯,
至狗马有封号,而爵禄不足荣矣。

花癖
唐张籍性耽花卉,闻贵侯家有山茶一株,花大如盎,度不可得,乃以爱姬柳叶换之。人谓张籍“花淫”。
吴越钱仁杰酷好种花,人号“花精”。
梁绪梨花时折花簪之,压损帽檐,至头不能举。


李卫公守北都,唯童子寺有竹一窠,才长数尺。其寺纲维每日报竹“平安”。

南汉贵珰赵纯节,性惟喜芭蕉。凡轩窗馆宇咸种之。时称纯节为“蕉迷”

海虞孙齐之手植一松,珍护特至。池馆业属他姓,独松不肯入券。与邻家卖浆者约,岁以千钱为赠,祈开壁间一小牖,时时携壶茗往从牖间窥松。或松有枯须,辄假道主人,亲往检涤毕便去。后其子林、森辈养志,亟复其业。
王山人稚登,赠孙有“卖宅留松树,开门借酒家”之句。
挽歌癖、松癖
晋袁山松好作挽歌。每出游,令左右唱之。时张湛好于斋前种松。时人谓张“屋下陈尸”,袁“道上行殡”。


米元章守涟水,地接灵壁,蓄石甚富,一一品目,入玩则终日不出。杨次公为察使,因往廉焉。正色言曰:“朝廷以千里郡付公,那得终日弄石!”米径前,于左袖中取一石,嵌空玲珑,峰峦洞穴皆具,色极清润,宛转翻落以示杨曰:“此石何如?”杨殊不顾。乃纳之袖,又出一石,叠峰层峦,奇巧又胜。又纳之袖,最后出一石,尽天划神镂之巧,顾杨曰;“如此石那得不爱?”杨忽曰:“非独公爱,我亦爱也!”就米手攫得之,径登车去。
袁石公曰:“陶之菊,林之梅,米之石。非爱菊、梅与石也。吾爱吾也。”
僧敄周有端州石,屹起成山,其麓受水可磨。米后得之,抱之眠三日。

梅学士询,性喜焚香。每晨起,必焚香两炉,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开,浓香郁然满室,时人谓之“梅香”。
梅香犹胜铜臭。盛文肃丰肌大腹,丁晋公疏瘦如削,梅询性爱焚香,窦文宾不喜修饰,经年不浴。时人语曰:“盛肥丁瘦,梅香窦臭。”


何修之一日洗浴十数过,犹恨不足。时人谓之“水淫”。
宋资政蒲传正,有大洗面、小洗面、大濯足、小濯足,大澡浴、小澡浴。小洗面,一易汤,用二人颒面而己。大洗面,三易汤,用五人,肩颈及焉。小濯足,一易汤,用二人,踵踝而已。大濯足,三易汤,膝股及焉。小澡浴,汤用三斛,人用五、六。大澡浴,汤用五斛,人用八,九。每日两洗面,两濯足,间日一小浴,又间日一大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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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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